碳匯林訊 將“減法思維”應用于文化遺產管理及文化產業發展,是一種從“做加法”到“做減法”的范式轉變,從追求數量、規模和表象的繁榮,轉向追求價值、品質與可持續的真正繁榮,聚焦核心、去除冗余、回歸本質,從而實現更高效、更持久、更有生命力的發展。
在文化遺產管理上:做“減法”是為了更好地“保護”與“傳承”
文化遺產管理的核心矛盾常常是:有限的保護資源 vs無限的保護需求。減法思維旨在將資源集中在最核心、最脆弱、最具價值的部分。
第一,減干預:最小化干預,最大化真實性。遺產保護應尊重文化遺產的“原真性”和“完整性”,避免過度修復、過度開發和不必要的現代干預。因此在古建筑修復中,采用“修舊如舊”的原則,只進行必要的結構性加固和病害治理,而不是將其粉飾一新。對于考古遺址,優先采用“原址保護”而非輕易移動文物,最大限度地保留歷史信息。
第二,減負擔:精細化評估,分級分類管理。文化遺產保護并不是所有遺產都需要同等力度的投入。通過科學評估,區分核心價值,集中力量保護最關鍵的部分。因此應該建立更精細的文化遺產價值評估體系。對龐大的文化遺產名錄進行梳理,明確哪些是核心、瀕危、不可替代的,優先投入資源;對于一些價值相對次要或保存狀況良好的,可以適當放寬管理要求,鼓勵社會力量參與,從而為核心遺產“減負”。
第三,減壓力:通過限流和數字化進行“減壓”。文化遺產保護中,過度旅游是對文化遺產的毀滅性打擊。減法思維要求主動為遺產地“減負”。嚴格執行游客承載量上限,推行預約制,甚至在某些脆弱區域實行輪休制度。同時,利用數字化技術(VR/AR、3D建模、數字博物館)將游客從物理空間分流到虛擬空間,既能滿足觀賞需求,又能減少實體磨損。敦煌莫高窟的游客中心數字觀影+實體洞窟限流模式就是典范。
第四,減雜音:聚焦核心文化敘事。避免為了迎合市場而附會牽強的傳說、故事,扭曲文化遺產的本真價值。深入挖掘和闡釋遺產本身的歷史、藝術和科學價值,用清晰、準確、有深度的方式向公眾傳遞其核心文化故事,而不是用喧鬧的娛樂化項目淹沒它。
在文化產業發展上:做“減法”是為了更好地“創新”與“盈利”
文化產業的核心矛盾常常是:同質化競爭 vs有效供給不足。減法思維旨在通過聚焦和深度創新,打造真正的核心競爭力。
第一,減元素:聚焦核心IP,而非盲目擴張
放棄“大而全”的盲目開發模式,深度挖掘一個最具潛力的核心文化符號(IP),將其做深、做透、做精。與其為一個地區開發幾十種雷同的旅游紀念品,不如集中力量打造一個有設計感、有故事、有品質的“爆款”產品。例如,故宮早期聚焦“雍正賣萌”等幾個核心IP形象,衍生出大量暢銷文創,比鋪開所有文物形象更有效。
第二,減渠道:優化體驗,打造精品場景。減少低效、分散的銷售和體驗渠道,打造能集中展現文化魅力的高質量沉浸式場景。與其開設無數個千篇一律的文創小店,不如打造一個集展覽、體驗、研學、消費于一體的綜合性文化空間。在這里,消費者能慢下來,深度體驗文化,消費成為體驗的自然延伸。這減去了單純的買賣關系,增加了情感連接。
第三,減偽需求:洞察真實需求,創造有效供給。減去那些自以為是的、“一廂情愿”的偽市場需求,真正洞察現代人,特別是年輕人的情感訴求和生活方式。傳統文化產品不能只是古老的復制品。要用減法思維問:這個產品的現代應用場景是什么?它解決了現代人什么情感需求?(例如,國潮服裝滿足了身份認同和文化自信,非遺手作體驗滿足了減壓和社交需求);谡鎸嵭枨筮M行創造性轉化。
第四,減短期行為:注重長期品牌價值。減去急功近利的“快錢”思維,專注于培育具有長期生命力的文化品牌。抵制盲目跟風、粗制濫造的行為。愿意花時間打磨一個好故事、一個好產品、一個好體驗。通過堅守品質和價值觀來建立信任和品牌忠誠度,這比任何短期炒作都更有價值。日本許多“百年老店”和小眾品牌就是如此,它們規模不大,但價值極高。
運用減法思維管理文化遺產和發展文化產業,對于遺產本身,確保其核心價值能真實、完整地傳給后代。對于產業本身,促進高質量發展,從“有沒有”轉向“好不好”,打造具有持續競爭力和強大品牌影響力的文化產品。對于公眾而言,進行深度體驗,獲得更有內涵、更具啟發性的文化體驗,而非走馬觀花的淺層消費。對于社會來說,獲得文化自信,通過清晰地認知和展現自身文化的核心價值,建立起真正的文化認同感和自豪感。減法,在資源有限、注意力稀缺的時代,為我們的文化遺產和文化產業做減法,恰恰是讓它們煥發更強生命力的高級法則。
但是不管我們如何實施減法,政府對創新和知識產權的保護始終是前提。如果始終無所作為,那么再好的創新,也會被各類惡心和劣幣驅逐。(王軍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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